（新华社/图）
球王没有回到巴塞罗那，诺坎普的奥德修斯仍在海上漂流，在迈阿密的艳阳下，火烈鸟将迎来回到美洲的跋涉者。梅西在北京时间6月8日凌晨做出了决定，他将告别（也许是暂别）欧洲足球赛场，加盟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简称“美职联”）的迈阿密国际俱乐部。
2023年5月13日，巴黎圣日耳曼队球员梅西在比赛前热身
尽管有些事项还没完成，但梅西的美利坚之旅已经在既定的程序中。这是出乎“大多数人”预料的选择，但熟悉梅西的人，可能都觉得在情理之中。阿拉伯沙漠里贵金属制品的光泽，对“大多数人”构成了吸引力，但在梅西那里，暴赚最多的钱从来都不是他的首要选项。“金钱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即便在眼光长远的旁观者看来，要顾及收入，去美国更像是价值投资，回报并不会少。卓越的赞助商与个人品牌会互添光彩。拉丁裔聚集的“美洲首都”迈阿密和美洲走出的球王相得益彰。美洲杯和美加墨世界杯接踵而来，让梅西和阿根廷队可以提前进入主场状态。更重要的是，梅西的家庭，尤其是三个正在学龄阶段的小孩，来到美国能获得更好的教育和生活环境。
“迈阿密”这个地名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其中一个来自美洲原住民，意为“甜水”。梅西和家人将去往“甜水”之地，进入更为丰富的人生。理解家庭在梅西心目中的位置，才能理解他的决定。
迈阿密国际发布的梅西10号球衣效果图
这么多年，我们几乎看不到梅西“又买了豪车”的新闻，跟女性合影时往往像木头一样拘束，带颜色的绯闻是不会有的，纵情灯红酒绿的炫耀式生活远离着他的社交媒体。球迷能记住的大概是马黛茶和保温杯，以及“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样百用不厌的语句。有球迷说，人无完人，除了梅西。
梅西在社交媒体上说：“我已经到了生活中想要走出聚光灯的时刻。”这些时刻几乎都与足球相关。在欧洲赛场的聚光灯下，梅西光亮灼人，持续耀眼了20年。他在巴塞罗那和巴黎圣日耳曼两家俱乐部，共出场853场，打入704个进球，助攻303次，获得38个集体奖杯，包括4次欧冠奖杯、3次世俱杯、3次欧洲超级杯、10次西甲冠军、两次法甲冠军、7次西班牙国王杯、8次西班牙超级杯、1次法国超级杯，个人8次获得西甲最佳射手，6次获得欧洲金靴奖，7次获得金球奖，3次获得世界足球先生，3次获得欧足联年度最佳球员，两次获得劳伦斯奖。其中有过人无数的基本操作和各种神仙进球及传球。年度91球的神迹前无古人，也难有来者。所有这些，换成其他球员，有其中几项，便是辉煌的职业生涯。梅西是将辉煌叠加出了大气层。卡塔尔世界杯之后，在欧洲，在全世界，在足球所能波及的范围内，梅西和他的球迷已经获得了一切，没有任何遗憾。
2022年12月18日，获得世界杯金球奖的阿根廷队球员梅西在卡塔尔世界杯足球赛颁奖仪式上亲吻大力神杯。（新华社/图）
梅西说他决定离开巴黎圣日耳曼之后，惟一想加入的欧洲俱乐部就是巴塞罗那。但他还说，“肯定有人不希望我回来，就像当初有人不希望我留下来一样。”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坏人从来就没少过，有的人知道得早，有的人知道得晚。梅西和家人确实是怕了拉波尔塔这些现任巴萨高层的操作。“考虑到经历的那些事，我不想再遭遇那样的处境——等待着会发生什么事，把我的未来交到其他人手中。”两年前，拉波尔塔宣布梅西离开的消息是巴萨球迷的梦魇时刻。梅西认为这是一件丑陋的事情。2021年，赛季结束，梅西和家人去了罗萨里奥，去了迈阿密（他是真的喜欢迈阿密），去了伊维萨岛，开心度假。当他带着孩子回到巴塞罗那，准备赛季前的训练和孩子的新学期时，看上去牢不可破的现实破裂了，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他“不得不去寻找另一家俱乐部，匆忙做出决定，并经历了之后的一切” 。
2021年8月8日，梅西洒泪告别巴萨。（新华社 巴塞罗那俱乐部供图/图）
之后在巴黎的两年，“我并不幸福，也不享受快乐。”梅西坦诚地对媒体说了自己的感受。那是在半夜里看过巴黎圣日耳曼比赛的球迷会有的感受。潘帕斯草原的英雄在巴黎王子公园球场里经历着嘘声，还有某些法国媒体苛刻的评分。惟一捧回过劳伦斯奖的足球运动员没有获得欢迎仪式，倒是获得了莫须有的“旷训”罚单。梅西背了很多不该他背的锅，他遭遇的那些困境是人性幽暗的围攻。一个无限接近真与善的人，会被要求更多。而在心机之人操弄的权利游戏中，喧哗的众生却总表现出“忘我”的理解之力——不遵守规则是为了俱乐部利益，清洗是为了重建，没有人情味是更懂商业。梅西说他羡慕布斯克茨和阿尔巴离开巴萨的方式，充满鲜花和掌声。即便如此，俱乐部某些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表示，这是为了签回梅西而做的努力。最终仍是“空”。那种“空”会给真心付出者带来虚无感和被抛弃感。这次，连梅西都说，不知道俱乐部是不是真的为签回自己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他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回归，而成为那些老哥们委屈离开的理由。“我听说巴萨要卖掉一些球员来降低球队薪水空间，我不想经历这些事情，我累了。”梅西决定不再回来。他是最大程度以善良本性生活的人，在足球世界里尤为可贵。
粉丝们会把一切看在眼里，他们会用“关注”的加减为俱乐部的各种作为投票。梅西加盟迈阿密国际的消息发出后，迈阿密国际的社交媒体迅速增长了百万粉丝。而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在一个月前宣布梅西不再续约之后，已经被超过两百万粉丝取关。许多“阿萨塔”（阿根廷、巴萨、巴黎球迷）先是成为了“阿萨”，然后成为了“阿阿”或“阿密”（阿根廷、迈阿密球迷）。在迈阿密热队的NBA总决赛现场，已经有球迷穿上了迈阿密国际印有梅西名字的粉红色10号球衣。
迈阿密一家餐厅员工庆祝梅西加盟迈阿密国际。（新华社/图）
梅西去往迈阿密，会让人隐约想起贝利去了纽约宇宙队，马拉多纳回到博卡青年队，甚至是乔丹再次在华盛顿奇才队复出，但又不一样，梅西就是梅西。梅西早已是超出足球和体育的存在，他是21世纪现象级的优质偶像，与善良、坚韧、成长和童话有关。梅西最为难得的是，他在泥沙俱下的世界中保持着“童心”。还记得卡塔尔世界杯，阿根廷对澳大利亚的比赛之前，球员通道上的那个女球童么？她忽然拉住准备出场的梅西，梅西回头，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梅西面前举起了两个大拇指。照相机留下了这个画面。这仿佛是一个镜像，保有童心者，童心爱之。包括足球在内的任何行业，纯粹的从业者能让我们一次次返回童年。
资料图：巴塞罗那的梅西（左）与巴黎圣日耳曼的贝克汉姆，贝克汉姆现在是迈阿密国际的老板（新华社/图）
梅西在去往美洲之前，会随阿根廷队在北京工人体育场跟澳大利亚队进行一场友谊赛，就当是再次回到卡塔尔世界杯的八分之一决赛，在人潮人海中，去重温童话的片段。出生于1987年6月24日的梅西，不久将度过他的36岁生日。赤脚走向圣母祠祈愿的少年，已经高高地托举过巴萨和阿根廷，他是“梅赛亚”，他是父亲的孩子，他是孩子的父亲。那些习惯半夜爬起来看梅西踢欧洲联赛的球迷，也许不用再熬夜了，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年纪也已经不小。
望着离开欧洲赛场的梅西，不必伤感，不必说再见，他所给的一切，足够我们用余生去回忆，他跑动的身影构成了无数人生命中的一部分。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生活之中有生活，未来之外有未来。就像梅西说的那样，“现在到了超越体育运动的时刻了。”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卫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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